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, 我是個討人厭的『顧人怨』, 只要別人瞄我一眼, 我就會以大哭回報人家, 許多長輩級的朋友都不大敢惹我, 那個時候大概只有你敢教訓一個嬰兒, 你還不時提醒母親, 像我這樣的小孩要多加管教以免長大變成一個大麻煩。
等我長大了一些些, 小討厭變成了小可愛, 我生得白白胖胖, 個性也變乖、變聽話了, 那個時候你和正在交往的舅媽特別喜歡我, 我記得我們三個人經常在一張大床上玩樂, 你還跟舅媽說不要生小孩也沒關係, 就把我當女兒好了。
你在我的記憶中就像棵大樹一樣, 高高壯壯的。母親曾說你年輕的時候, 在還沒發福以前, 長得就像港星鄧光榮, 我對鄧光榮沒有印象, 依稀記得曾經瞥見一張他的劇照, 樣子算挺拔有型, 原來你年輕的時候那麼帥, 我感覺deco跟你有幾分神似。讀小一的時候, 高高帥帥的你偶爾會開著你那台歐洲進口房車到學校接我, 那時候同學間家裡開車的不算多, 你來接我的時候, 我感覺尤其拉風。
等我再更大些, 你結了婚, 買了房子, 那個時候你正意氣風發, 聽母親說你賺了很多錢。我記得我最喜歡去你新家玩, 對於一個從小住在公寓的小孩來說, 你的別墅就像城堡一樣, 城外有護城河, 庭院有噴水池, 有天鵝, 有草地, 要走上好幾個石階才能進美麗的城堡。我更喜歡過年和母親去找你拜年, 你會發給我們小孩每人一個大大的紅包, 你的一個紅包抵上別人好幾個。
我畢業了以後, 你說也不知道要送我什麼, 乾脆就招待我去日本玩。我幾乎都快忘記由於你的慷慨, 讓我見到了那麼難忘的景色。記得那個時候是冬天, 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下雪, 嚴格來說也算是第一次出國遊玩, 東京、迪士尼、九州、豪斯登堡..., 其實, 我還沒有忘記。
出了社會, 自然而然跟你的互動變少了, 很多情況下聽到你的消息都止於"聽說"。聽說你不愛惜身體, 抽菸、大魚大肉、通宵達旦打麻將, 外婆很替你擔心, 母親很氣你, 你女兒好像也不怎麼理你。然後等我出了國, 就得知你得了糖尿病, 你還是不聽勸, 不改變生活習慣, 血糖飆好高的時候躺在病床上還是倔強的要喝500 c.c 柳橙原汁, 沒有人能改變得了你的個性。沒想到你連生了病還是那麼地桀驁不遜.... 沒想到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居然是五年前我的婚禮上....
我不明白為什麼每次返台都那麼匆匆忙忙, 匆忙到連看你的時間都沒有, 我也一直以為還有時間, 來日方長。還記得爸媽從紐約玩回去, 你還很羨慕的跟母親說你也想來紐約走走。 原來, 跑遍大江南北的你, 還沒有到過紐約呢!
最後, 一如以往你瀟灑的作風, 沒有訃聞, 不要公祭, 火化之後, 灑在海上。 聽說, 這也是你特別交待的。
舅舅, 請不要依戀, 放心的去吧! 一路好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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